碰瓷、爬墙、拉踩、吸血、李涛……
kdl、dbq、xfxy、nsdd、nbcs……
这些“词”如果都能看懂,说明你已经是个“饭圈”熟人了。一直以来,“饭圈”似乎是个神秘的存在。饭圈女孩男孩们用着这些约定俗成的行话,为“蒸煮”摇旗呐喊,吃瓜路人“不明觉厉”。从王一博被粉丝报假警,再到男团偶像恋爱曝光,应援送礼、隐私买卖、贴身跟拍、数据造假——饭圈时常占据网络热搜。
近日,《青春有你》《创造营2021》两档最新一季偶像选秀节目开播,再度引发“饭圈”文化话题热度。
饭圈到底是怎样一个“魔性”的存在?澎湃问吧特邀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崔迪,一起揭秘“内娱饭圈”。
饭圈是个什么圈?
@福源爱:什么是饭圈?
崔迪:饭圈大体指“各类粉丝共同形成的圈层”。说它是圈层,因为它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文化,里面的人有了共同的身份,与外面的人产生了行为和心理的区分,也就可以标出界线。
我认为当下的“饭圈”形成与以微博为代表的“平台”有很大关系。以往的各家粉丝群体,通常活跃在论坛板块或者百度贴吧,真正意义上的圈地自萌。但微博平台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了所谓的“类缘空间(affinity space)”——所有人都可进入,路人可以围观,有好感的可以尝试,狂热的也可以找到同类。
在新的平台空间里,粉丝不但看到了自家兄弟姐妹,还看到了千千万其他明星的粉丝,恍然大悟原来追星的世界这么广大。
这会让我们想到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对印刷资本主义与想象共同体的讨论。如果说通过阅读某种语言的出版物,靠想象都可以形成共同体,那么微博上看见彼此的粉丝更可以把彼此构建成一个“圈子”。原来我们追星的方法这么相似,原来我们都要做数据,原来我们都会P图剪视频,虽然我们可能受不了对方,但我们“骂人”的方式都差不多。在平台空间下,大家在竞争、扶持、对抗、冲突中不断确认眼神,发展出新的风格和方法,一个更广大的“饭圈”(超越某个具体的粉丝组织)认同形成了。
同时,平台又有公共属性,很多社会议题也会讨论,其他的圈层也活跃其中。那么饭圈在与外部的交流过程中,会进一步明确自身的身份,勾画出更确定的界线。
@屏后参赛选手:偶像真的不配拥有私生活吗?
崔迪:从捍卫人性的“应然”角度,每个人的私人生活都应该受到尊重、得到保护。但偶像作为公共人物,从公众注意力中获取了大量利益,因而让渡部分私人空间交给公众观看,这从来都是明星的职业需要。不过明星的公私界线并无明确规定,它在多方协商中形成,因此也常常会偏移,引发争议。这种矛盾在当下内娱尤其尖锐。
在移动、平台、社交媒介环境下,流量明星与粉丝之间形成了高度的”相互可见性”,双方的关系也是“战略合作”。流量明星在“被看见”的过程中获得了很大的权力,这势必要暴露更多“私人”的面向,才能持续收获关注。
饭圈经常会流通一些接送机的图片、上下班的图片,以及各种场合的“生图”。明星自己则要开直播晒生活。广义地讲,这些都是明星的“营业”范围。这和传统媒体时代的狗仔偷拍非常不同,因为这些曝露是主动、积极的,在双方默契下进行的。在这种不断增强的相互可见过程中,偶像的私生活空间势必缩小。这是新技术与偶像商业模式决定的。
@胖小葵:
粉丝不能接受自己的偶像谈恋爱,对于这个现象,您怎么看?
崔迪:能不能恋爱和偶像的类型(商业模式或创作模式)有关。窦唯和王菲是曾经的神仙眷侣;张杰和谢娜是同人圈知名CP;黄晓明和杨颖婚后事业发展都更好;鹿晗关晓彤引发争议,但是数年过去也渐渐厘清了和粉丝的关系;李荣浩和杨丞琳收到祝福无数。
在养成系偶像中,恋爱则是禁忌,最典型的是男团选秀偶像(如R1SE)或面对面偶像(如SNH48)。这种禁忌体现了一些重要的、但未被言明的商业准则和商业模式。举例而言:(1)这些偶像团体通常会贩卖恋爱幻想;(2)这些偶像团体有非常明确的性别细分市场;(3)这些偶像团体运营倚重粉丝的数据和金钱投入。简而言之,这种恋爱禁忌是粉丝作为消费者与艺人作为商家之间形成的商业契约。但是,这是不是与人性产生矛盾了呢?商业与人性大概总是难以调和吧。
追星方式变了吗?
@咸咸加点甜:想问问您追星吗?还有怎么看待不同世代的追星方式呢?从70后80后买唱片CD张贴房间海报,到现在90后00后打榜、炒流量,粉丝文化在时间和技术发展中有啥变化?
崔迪:传统的追星方式更倚重某些核心的“文本”,比如一部剧集(比如《还珠格格》),系列电影(比如《魔戒三部曲》),一部连载小说(比如《哈利·波特》),或一张专辑(比如《万能青年旅店》)。
但今天的粉丝实践更复杂更多样。有你说的数据操作(比如控评、打投、反黑),也有更多远流动的粉丝组织和应援。当然也有文本,更多的是一些同人文、照片或者短片剪辑。相比之下,传统意义上的核心文本或者所谓的“正片”就比较失落了。今天的粉丝依然消费大量文本,但文本变得更加碎片,不见得连贯或包含整体叙事。当然,我们时不时会感慨今天流行文化工业水平下降。也许有这个原因。但我们也应该看到更宏大的变化,比如平台化的文化生产机制,传统媒介机构的式微,以及新的参与式观众文化之崛起。